是谁?是谁有这样相似的双眼?
他闭起眼睛回忆着。
是一个女人,一个女人也曾经这么近地看着他。
不,那个女人的眼睛没有那么冰冷,小刀子般刮得人皮肤疼。它应该更圆一些,眼角往下垂一点,带着好看的弧度。
对,它是深情的,温柔的,是冬日里埋藏在寒冰下的温泉,是春日里江南白墙黛瓦下呢喃的家燕。
贺健把头后仰,仔细观察着。
这双嘴唇也不应该那么薄,是圆圆的,软软的。从这张嘴里不应该传出轻蔑的话语和无情的谩骂;它带着香气,吐出的是雪莱的诗篇和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的旋律。
“记起来了么?”
郑翔带上眼镜。
“不,不……”
贺健捂住脑袋,痛苦地佝偻起身体,仿佛背后脊梁里的rou筋被人用钩子拉出来,狠狠地牵拉,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被迫脱离大海的游鱼。
透过胳膊肘的缝隙,贺健再次朝郑翔望去,恍惚间又像是看到了另一个人——曾经的自己。
曾经的他也是胸前插着钢笔的读书人,全校就属他的学习成绩最好。初中一年级的时候他就给《新民晚报》投过稿子,在《学生周报》上发表过诗歌。老师们都说他是天生的读书种子,将来一定会考上复旦交大。
然而老天爷偏偏给他开了个大玩笑,别说考大学了,初中刚毕业就被要求作为“知识青年”去黑龙江插队。贺健说什么都不愿意,说“知识青年”去种地,那农民伯伯做什么?去念书么?
街道工宣队天天戴着人马在他家楼下敲锣打鼓扭秧歌。
咚咚锵咚咚锵,
戴花要戴大红花,
骑马要骑千里马……
邻居们不胜其扰,张师母本来身体就不好,连续敲了两天直接心脏病发作住院了。
见贺健还是不肯松口,居委会大妈们又轮流上门给贺家姆妈和阿爸做思想工作。贺家阿爸工作单位的领导找他谈心,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确——如果儿子不去黑龙江,那老子也不用来上班了。
压倒贺家人的最后一根稻草,来自于贺健的中学班主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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