官话本就挺显眼,再做笔墨行当,简直像把告示顶在脑袋上让人拿。到大城门路多,能安稳赚钱。
从明州往南,大城路途较远。
在明州北,则有一串大城,苏、杭、扬、江宁……每一座都是千古风流地,金玉富贵乡。甄仁美这样爱画春图的老画师,焉能不心动?
白如依摸着下巴道:“他恐怕还想,柳知府由北来,老夫偏迎着他去,出他个乎乎的意料也!”
程柏当时笑道:“本觉得先生臆测忒过,但听你这一说,又大感有理。也罢,待写进信里,请柳府君参详。”
大城这么多,甄仁美会去哪一座?
参详地图,看位置顺路线,算算甄仁美逃跑的时间和他兜里的钱,料想其多半在苏州。
白如依又推测,甄仁美刚开始赚钱糊口多半不敢去画画。他字写得不错,画书绘常看书,同卖吉祥画的鲜戴交情好,对筮卜相算占之类应略知一些。这一类,真学极难,但乱编胡骗又很容易。多半他是支个摊儿帮人写写信看看相之类。
只是,这样行当亦属江湖生意,寻常人不拜师入门轻易做不得,会被真正行里人教训。即便万幸遇到厚道长辈,不与他这临时讨生活的计较,行内年轻小辈肯定有觉得他硌眼的。
将告示给苏州当地的衙门,多往那些市集杂乱之地散一散,自会有人举发。
后续果如白如依所料。
甄仁美正是在苏州被人举发,落了网。
被抓的时候正在给人批流年。
官差边给他套锁链,边笑着问:“先生没给自己算一算,今天适不适宜出门?”
客人目瞪口呆:“都说这位先生清新不俗,非寻常相士可比。却是这样的不俗!”
人群中有人笑:“他是个装把式的假仙,自然清新。看相算命可不是下馆子,尝个奇巧鲜儿,千古流传下的学问,哪容得瞎诌。”
甄仁美经年累月被追债,锻炼出了胆识气概,挺身就套,向人群中嘲讽的方向一瞥,强撑门面,哈哈长笑:“老夫料定此去必无祸事,却是转危为福,方才同尔等一行。当下何必断言?且看结果!”
围观人议论纷纷,嘲讽之人又拖长音道:“先生这辈子没上戏台,倒是可惜。”
正请甄仁美算卦的那位土豪倒有几分被唬住,宁信其有莫信其无,人阔也不在乎仨瓜俩枣,仍掏出卦钱,又添上些许,递给差役。
众目睽睽下,差役哪里敢收:“他是被发了文书追捕的,进牢都得住单间儿哩。这钱我们容他拿,他也暂时没处花,员外找个地方替他捐了积德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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