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侂胄那边没有传来请辞归田的消息,甚至一直没有任何动静,这种可怕的平静,让何太骥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。自从决定向韩侂胄发难,他便没打算活命。他很清楚自己是在以卵击石,很清楚自己会有怎样的结局,但这世道太过昏暗浑浊,总该有人站出来向韩侂胄发起挑战,搅动这如一潭死水的朝局,是以他明知是死,却选择向死而去。他预感到新岁到来之际,便是自己死亡之时,这才在与真德秀去琼楼喝最后一场酒时,说出了自己可能会死、将自己葬在净慈报恩寺后山的话,然后又秘密地去见了欧阳严语。就在这间穷理斋,何太骥把所有的一切,除了韩侂胄的那个秘密,都向欧阳严语说了,算是与这位最为敬重的理学恩师诀别。倘若他当真难逃一死,他希望欧阳严语能把他的这番抉择,转告他的叔父何上骐。
欧阳严语向宋慈讲出这些事时,回想起何太骥深夜来见自己,对自己说出这一切的那一幕,不禁悔恨万分,叹息连连。当初何太骥瞒着欧阳严语和何上骐,独自向韩侂胄发难,等欧阳严语知道来龙去脉时,一切已经迟了。他劝何太骥赶紧逃离临安,何太骥却不肯这么做,随后不久,便传来了何太骥死在太学岳祠的消息。在欧阳严语眼中,自己的这位亲传弟子,比之太学“六君子”更加令人生敬,“六君子”的事尚且能传扬四海,然而何太骥的所作所为,却不得公之于众,很可能永远不为人所知。
听着欧阳严语的声声叹息,宋慈长时间静默无言。他知道何太骥的死另有隐情,甚至他破刘太丞一案时的那番推想,有不少都与欧阳严语的讲述相吻合,但当他真正得知这一切来龙去脉时,还是禁不住心潮翻涌,良久方得平复。“韩太师的秘密,”他看向欧阳严语,“先生当真不知道?”
欧阳严语摇头咳嗽,道:“太骥说这个秘密牵连太大,倘若告诉我,便是置我于死地。我一再问他,他也不肯透露分毫。”
宋慈明白,任何知道这个秘密的人,必为韩侂胄所忌,很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,何太骥这是为了欧阳严语着想。他回想方才欧阳严语讲述的一切,凝思了片刻,道:“先生为何要把这一切告知于我?”
“我说过有事求你。”欧阳严语道,“要求你此事,这一切便须让你知道。”
“先生究竟要我做什么事?”宋慈道,“还请先生直言。”
欧阳严语叹了口气,道:“何太骥的叔父何上骐,多年来藏身于净慈报恩寺,法号弥音,此事你已经知道。昨天深夜,何上骐一身市井衣冠,私下前来见我,感谢我这些年对何太骥的照顾,又说何太骥已经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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