服丧的白幡麻布暗中预备起来,所有人都在屏息静气地等。
——
殿室各处灯火光芒黯淡。
寝殿内所有侍奉宫人尽数驱散,只剩下元帝身边最亲近的大长秋卿武泽伴驾。
宣城王元治秘密奉诏入殿,跪倒在药味弥漫的龙床边,聆听圣意。
“朕这几日身子不豫。”
元帝的面庞显露在灯下,旧疾病痛折磨着他,多年来死于他手上的无数怨魂在他眼前飘过,令他坐卧难安。“昨夜,朕梦到了崔司徒了。”
他的口齿含糊不清,需得仔细辨认才能听清楚说什么,眉眼间的戾气不再刻意隐藏,他阴沉地提起,“他从冀州一路扶持朕入京,朕灭了他清河崔氏满门……呵,他在梦中向我索命。”
元治在皇伯父面前温顺地低头,“都是些梦魇罢了,当不得真。”
“朕是负了他崔氏,那又如何?阿治,你记着,元氏以兵武立国,大炎朝版图统一中原,这些都是明面上的。各州郡的田亩丁户,至今落在士族手里,乡野遍地都是宗族坞壁,处处都是隐户,朝廷政令管辖不得,赋税征收不得,只能拉拢士族,征辟当地士族子为官,才能从他们手里勉强抠出来一星半点给朝廷。”
元帝沉沉地笑了,“元氏寒门出身,为天下士族所鄙。朕这个寒门天子,统辖士族出身的朝臣,岂能怀柔!阿治,你记住了,可以用他们,但决不能信任他们,每隔几年杀一轮。放开手脚,大胆地杀,杀士族的统领人物,以血震慑他们!杀得他们对朝廷心怀畏惧!等杀完了再论怀柔。”
元治俯身大礼拜倒,“侄儿……侄儿领受教诲。”
他低着头,额头碰触冰凉的青石地,对着面前摆放的一对龙靴,心里剧烈地狂跳起来。
圣驾病重期间召他来,单独说出一番推心置腹的言语,他的心愿——难道就要成真?
元帝情绪起伏,剧烈地咳嗽起来。武泽急忙过来服侍躺下。
元治伏地聆听教诲,两只耳朵几乎竖起,听元帝咳嗽着,口齿含糊地道,“这几日的雨水不断,朕身子不舒坦。若真不好了,传位……传位梵奴。阿治,你……你为辅政大臣。辅佐梵奴理政。”
高悬的期待之心骤然坠下了千尺冰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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